攀至山窮處
——呂國英哲慧詩章鑒賞(345)
艾 慧
攀至山窮處,坐看嵐起時。
醉浴無塵洗,妙潤靜月棲。
2023.09.17
坐看嵐起時:生命的澄明之境
—— 精賞呂國英先生四句哲詩
呂國英先生的四句哲詩,僅二十字,卻如一方玲瓏玉印,鈐印於天地畫卷之上,鑿刻出東方智慧的精魂。詩中無冗言,字字珠璣,引領讀者攀越塵世迷障,直抵生命澄澈的源頭。
山窮處,正是道生時。“攀至山窮處”,一個“攀”字,道盡生命求索的執著與艱辛。行至力竭處、路盡時,恰是舊途終結、新境初開之際。這“山窮處”,非絕望的終點,而是覺醒的起點。它呼應著王維“行到水窮處”的曠達,卻更添一份主動迎向絕境的勇毅。當此際,詩人筆鋒陡轉——“坐看嵐起時”。由動入靜,“坐看”二字,氣定神閑。山窮水盡,何來絕路?看那山間靈氣(嵐)自然升騰,天地生生不息之道,便在靜觀中豁然顯現。此句如禪門棒喝:絕境非困局,乃是宇宙大化的轉捩處;靜心觀照,方見生機流轉,雲卷雲舒。
無塵洗處,心月自棲居。下聯境界更上層樓。“醉浴無塵洗”——此“醉”非酒氣薰染,而是精神沉醉於天地靈氣的洗禮。“無塵洗”,直指禪宗“本來無一物”的至境,是靈魂在自然空明中的徹底滌蕩。肉身沐浴於山嵐霧氣,心神卻已融入虛空,物我兩忘,塵勞盡消。繼而“妙潤靜月棲”,靈氣無聲浸潤(妙潤),滋養身心;一輪明月(靜月)澄澈朗照,象徵著本心的清明自現。“棲”字最妙,將無形之月化為有靈之鳥,喻示著漂泊的精神終獲安頓——心如明月,不再流浪,安然棲宿於這無垢無染的靈臺淨土。 此境暗合陽明心學“心體光明”之旨,亦閃耀著佛性圓覺的光輝。
此詩之妙,在於動靜一如的東方哲思貫穿始終。從“攀”的積極進取(動),到“坐看”的泰然觀照(靜);從“醉浴”的身心交融(動感),到“月棲”的靈臺寂定(靜境),揭示了一條深邃的生命軌跡:外在的求索,終將歸於內心的澄明;塵世的洗禮,是為了讓靈魂如明月般找到永恆的棲所。 短短四句,完成了一場精神的“三級躍升”:破執(山窮)→ 觀化(嵐起)→ 忘我(醉浴)→ 明心(月棲),直抵天人合一的化境。
詩藝上,空靈與張力共生。意象上,“山窮”(實、阻)與“嵐起”(虛、通)、“醉浴”(動感迷離)與“靜月”(寂定朗照),形成精妙的矛盾統一,拓展出無限的意境縱深。通感運用出神入化,“妙潤”賦予靈氣可觸的溫潤感,“月棲”令無形心性具象為可視的安眠,啟動讀者多重感官,共赴這場精神的盛宴。其血脈承襲王維、寒山等禪詩巨擘的空靈遺韻,卻以“攀”、“醉”二字注入現代人特有的生命意志與行動力量,古意新裁,自成高格。
總而觀之,呂國英先生此詩,是一座微縮的東方精神聖殿。“坐看嵐起”是道家順應自然、無為而化的氣度;“靜月棲心”是佛家明心見性、止息安住的證悟;而開篇的“攀至山窮”,則飽含儒家剛健有為、自強不息的入世擔當。三流思想精髓在此彙聚、交融,最終結晶為這二十字珠玉,照亮了那條從荊棘之路通往雲端坐忘的生命詩學通途。詩之極致,即為哲學;而哲思的光芒,在呂國英先生的筆下,已化作山嵐般氤氳、月光般澄澈的永恆詩行。
哲思點睛:山窮非盡,觀嵐見道;心浴無塵,月棲靈臺;動中求靜,靜裏觀生;三教融通,詩哲一境。山嵐升騰處,明月棲心時——此乃生命澄明無上之境。
附
呂國英 簡介
呂國英,文藝理論、藝術批評家,文化學者、詩人、狂草書法家,原解放軍報社文化部主任、中華時報藝術總監,央澤華安智庫高級研究員,創立“氣墨靈象”美學新理論,建構“哲慧”新詩派,提出“書象·靈草”新命題,抽象精粹牛文化。出版專著十餘部、藝術評論上百篇,撰著哲慧詩章兩千餘首。
主要著作:《“氣墨靈象”藝術論》《大藝立三極》《未來藝術之路》《呂國英哲慧詩章》《CHINA奇人》《陶藝狂人》《神雕》《國學千載“牛”縱橫》《中國牛文化千字文》《新聞“內幕”》《藝術,從“完美”到“自由”》。
主要立論:“靈象”是“象”的遠方;“氣墨”是“墨”的未來;“氣墨”“靈象”形質一體、互為形式內容;“藝法靈象”揭示藝術終極規律;美是“氣墨靈象”;“氣墨靈象”超驗之美;“書象”由“象”;書美“通象”;“靈草”是狂草的遠方;詩貴哲慧潤靈悟。